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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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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天血浪中, 吳王妃如一把猩紅利劍,猛然向武皇後刺去,紀長清立刻揮劍, 星辰失挾著一股排山倒海之力破空斬去,凜冽清光看看就要追上吳王妃,噗!一大股血浪鋪天蓋地壓下來, 吳王妃爆開了半張臉。

紀長清身形一滯,這是拼著魂消魄散做出的最後一擊,即便是她,也不得不暫避其鋒芒。

武皇後一擡眼, 吳王妃滿是血汙的半張臉就在眼前:“我要殺了你, 報仇!”

血浪夾著陰風,嘶叫著伸向武皇後的咽喉, 武皇後退無可退,卻見吳王妃猙獰的臉驟然一滯:“這是什麽?”

一股雄渾氣息自武皇後身後升起, 盤旋縈繞,牢牢護住武皇後周身,吳王妃再不能前進半分, 驚訝憤怒:“龍氣?你身上怎麽會有龍氣!”

“皇後, ”門外, 仁孝帝坐著肩輿飛快地奔來, “皇後!”

龍氣霸道, 牢牢擋住吳王妃,身後紀長清纖手一揚, 星辰失劍劈空而降, 釘住吳王妃的靈臺, 吳王妃慘叫一聲, 血色濃霧翻滾收縮,看看就要消亡,武皇後連忙叫道:“道長住手!”

門外,仁孝帝一躍跳下肩輿,飛跑向武皇後:“皇後,你無礙吧?”

“我無礙,”武皇後向他點點頭,轉向紀長清,“道長先別動手,我還有話要問她。”

“你想問什麽?”吳王妃慘笑著,“問我如何入鏡出鏡,換得萬世不滅?皇後,你好貪心!”

噗,剩下半張臉突然爆開,血霧濺了武皇後一臉一身,慘笑聲中傳來吳王妃最後的話:“皇帝,你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,皇後身上的,是帝王龍氣!”

仁孝帝驚嚇著一連後退幾步,擡頭看時,血霧縹緲,勾勒出武皇後周身一條巨大的金龍,仁孝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,下一息,金龍消失,武皇後身子一晃,眼看就要摔倒在地。

“皇後!”仁孝帝再顧不得別的,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,“你怎麽樣了?”

“我無礙,”武皇後縱有龍氣護體,被吳王妃臨死前那重重一擊,依舊經脈受損,喉頭泛著一股子腥甜的血氣,此時靠在仁孝帝懷裏,低聲道,“陛下,快召張公遠入宮為我診治!”

張公遠,黛眉山清虛觀主,武皇後最信任的道人,擅長丹藥煉氣,仁孝帝連忙吩咐道:“傳朕旨意,速速召張公遠入宮!”

一回頭時,李瀛站在門外,眼望著金龍消失的方向,神色恍惚:“龍氣?怎麽會有龍氣?”

仁孝帝看了眼武皇後,是呀,她是皇後,怎麽會有龍氣?

入夜時集仙殿各處清掃完畢,紫微城上空盤旋多日的鬼氣也徹底消失,宮禁中恢覆了從前的祥和平靜,賀蘭渾推開上清觀大門:“道長,好些了嗎?”

紀長清盤膝坐在蒲團上,睜開了眼睛:“鏡子在皇後那裏?”

賀蘭渾反手關門,拖過蒲團挨著她坐下:“對。”

紀長清起身:“此物兇險,我得帶走。”

賀蘭渾一把拉住她:“別去!”

手指隔著衣袖,觸到她肌膚的一點,冰涼細滑,讓他想起上好的玉器握在手中的感覺,聲音不由得低下去:“皇後不會給的,由她去吧。”

紀長清擡眉:“她要這個做什麽?”

賀蘭渾模模糊糊能猜到一點,上次的頗梨針,這次的穸鏡,這些不祥的,不屬於人間的殺人之物,武皇後都留下了,武皇後在受傷驚險之時頭一個想起來的,是張公遠。

張公遠從前在宮裏待過一陣子,天天煉氣煉丹,走的是方士一道,跟紀長清並不相同。

賀蘭渾握著她的手,笑了一下:“皇後行事自有她的道理,不用管,咱們說正事。”

紀長清抽開手:“什麽正事?”

“坐下說唄,”賀蘭渾拉著她在蒲團上坐下,“鏡子的事雖然有了結果,不過我總覺得疑點還有不少,道長先別著急回去,幫我再查查。”

幾天相處下來,他多少也能摸到她的脾氣,若是事情了結,她肯定不會多留,眼下吳王妃已經承認殺了那些女子,雖然關於那個猜測中的同夥還有許多疑團沒有解開,但此事也算告一段落,他有點擔心她會走。

他還不能讓她就這麽走了。

紀長清轉過臉,對上他帶著笑意,又密密窺視的雙眼,他在等她回答,他好像很擔心她就這麽走了。先前就有的疑問湧上來,紀長清問道:“先前在鏡子裏,你看見了什麽?”

這是她第三次追問了,相識以來,頭一次看見這麽冷淡的她,對哪件事情如此在意,她對他果然還是不一樣。賀蘭渾笑起來,不覺又向她靠近些,探著身子:“想知道?”

紀長清向後讓了些,此時一轉念,又覺得沒什麽非知道不可的必要:“不必。”

“別呀,你問了幾回了,我怎麽好不告訴你,”賀蘭渾嗅到她身上清冷的牡丹香氣,她眼睫低垂,異樣清晰的容顏,讓他忍不住越靠越近,“我看見三年前,驪山上,我跟道長。”

她的臉離得這麽近,嘴唇是花瓣的形狀,因為受傷後氣血不太順暢的緣故有點發白,但是,很香。他知道也很軟。賀蘭渾忽地湊上去,在她唇上一吻:“就像這樣。”

啪,他橫空飛起,又重重摔下,牙齒磕在嘴唇上咬得一疼,賀蘭渾嘿嘿地笑起來:“道長可真是,你親我就行,我親你就得挨打。”

他一骨碌爬起來,舔舔嘴唇:“道長真香。”

就是很冷,冰涼冰涼的,也是玉的觸感。賀蘭渾走近了,看著她淡漠的臉,她仿佛也不很生氣,仿佛只是不喜歡被人親近,也許只是不喜歡這種事由他來掌控吧?重又挨著她坐下:“道長要是覺得虧了的話,我讓你親回來。”

紀長清看見他向她湊過來的臉,嘴唇上有點腫,應該是摔得時候磕到的,他倒是不怕疼:“不必。”

聽見他低低的笑聲:“真不用?那好吧,我先替你記著,歡迎你隨時過來討賬。”

紀長清不再理會,閉著眼睛正要調息,身邊窸窸窣窣的響動,賀蘭渾又湊了過來:“我一直在想,道長當初為什麽丟下我走了?”

紀長清睜開眼,見他低著身子擡眼看他,依舊是那種帶著笑又密密窺探的眼神,讓她想起草叢裏的花豹,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,隨時會一躍而出。

紀長清驀地覺得有些古怪,好像對上他時,她心裏想得總是特別多,真是前所未有的古怪情形。打量著他緊繃的肩頭:“你在緊張什麽?”

“沒有啊。”見他肩膀一松,卸下了那股子緊繃戒備的感覺, “我只是一直想不通,當初我問你的姓名,為什麽不肯告訴我?”

“萍水相逢而已,”紀長清並不覺得有什麽難以理解,“何必通姓名?”

萍水相逢?她管那一夜叫萍水相逢?賀蘭渾慢慢勾起嘴唇,有點想笑,又有點淡淡的不甘,這話說的,倒好像她是那個睡了就走的負心漢似的:“那可不行,我清清白白一個人被道長那樣了,道長難道不準備負責?”

紀長清看他一眼:“你想如何?”

他想如何?他想日日夜夜,都與她那般那樣。賀蘭渾笑起來:“我一直在想,難道是我做得不好,讓道長不滿意了?可是不應該呀,真要是不滿意,何至於一連六次。”

紀長清有一剎那想到,他居然還記著次數?看他時,依舊是那種笑意掩藏下的窺探,不由得問道:“你到底在緊張什麽?”

賀蘭渾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,這情形前所未有。那夜之後,他以為她是妖或仙,唯有那樣的身份,才會毫不在意一走了之,但時間越久,那夜的記憶越清晰,他反而懷疑她是人,進而懷疑,是不是他做的不夠好,惹她嫌棄,所以一走了之?

不覺又笑起來,半真半假地追問:“道長跟我說說唄,我到底,怎麽樣?”

紀長清瞥他一眼,隨即閉目調息,眼見是不準備回答了。

賀蘭渾便又向她湊近些,嗅著她身上的香氣,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:“我覺得我挺不錯的,雖然一開始有點手忙腳亂,不過頭一回嘛,不太熟也正常,後面就漸入佳境,簡直是出神入化!”

“道長肯定也這麽覺得吧?畢竟道長當時,還挺熱情的。”

耳邊傳來她冷淡的聲音:“閉嘴。”

“閉嘴?那不能夠,”賀蘭渾搖著頭,“忙了這麽多天,好容易有空說說話,我可是憋了整整三年的話等著問你。”

紀長清閉著眼,聽他自顧說了下去:“道長知道我為什麽要去刑部嗎?”

紀長清並不想知道,然而他也不需要她問,自己便回答了:“我想查查到底是誰這麽混賬,竟然丟下我走了。”

紀長清睜開眼:“那你該去戶部。”

戶部掌管天下戶籍,查人的確方便,賀蘭渾笑起來:“道長這就不懂行了吧?像我這樣貌身材,這功夫能耐,能舍得丟下我的,多半不是什麽正正常常戶籍在冊的人,所以戶部去不得,還得來刑部。”

他揚著眉,風流的得意:“你看,我這不就找到你了嗎?”

是他找到她嗎?分明是無意巧遇。紀長清並不準備跟他辯論,便又合上眼,鼻端嗅到雞舌的香氣,賀蘭渾湊得很近:“道長這三年裏,有沒有想過我?”

紀長清從睫毛的縫隙裏,看見他笑意中帶著緊張的臉,三年前那夜如同畫卷,重又出現在眼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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